01 1月, 2016

【刀劍亂舞】糖衣之苦【壓切宗】


這篇獻給老伴摳米。
是你把我從溺水的夢裡叫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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宗三左文字把藥灑了一地。
五彩繽紛的藥丸如落雨般,鋪滿了花色地毯。它們不發一語,即便是面對宗三左文字投來的惡毒目光也不為所動。
都是毒藥。宗三左文字的胸口興起一把忿恨的火。他惡狠狠地瞇起了眼,彷彿只要如此,那些文風不動的藥丸膠囊便會憑空消失。
這些包裹糖衣的毒藥。宗三左文字低喃咒罵著,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,以固定的頻率顫巍巍地抽動。為了抑制這陣自發性的抽搐,宗三左文字伸手抓起書桌上的鋼筆,企圖要寫些什麼。
筆尖斜觸在紙面上,滴不下半滴筆墨,這使得宗三左文字更氣了,他使勁地在紙上刻下無色印痕,直到鋼筆筆尖扯破了單薄的紙張,宛如猛獸及羔羊,白紙都成了碎屑。宗三左文字把眼眶皺成嫌惡的模樣,一揮手,將鋼筆甩出掌心,墨水匣中死而復生的墨水頓時噴濺而出,把豔紅的地毯染得片片墨黑。

宗三左文字受不了了。他掀手翻倒書桌,把落在地上的文件踩得七折八皺,他雙手抱頭,將綁好的馬尾一把扯開,長髮如一襲瀑布,散亂如花,往他的眼前蓋下,像是夜幕蓋住天光,同時將他心中僅存的光明帶入無垠。
宗三左文字舉眉望穿牆上的長鏡,他看著自己卻認不得自己,他認不得自己但那些寂寥啊空虛啊,甚至是潦倒頹廢都知道他。宗三左文字從外套口袋中掏出拆信刀,往鏡面砸了過去。
「走開,我不想看到你。」他冰冷得對他說。
拆信刀刀尖不偏不倚地刺中對方的胸口,力道之猛,把鏡面都震得碎裂,彷彿琉璃之花大肆盛放。然而鏡中之人不閃不躲,反倒是掩嘴吃吃傻笑起來。這舉動惹火了宗三左文字。
「我叫你滾!不准出現在我眼前!」他一個箭步衝上鏡子跟前,拔起拆信刀。當他與對方四目相接,他看見那雙瞳眸中越發張狂的嘲弄。

當宗三左文字往鏡像撲過去的時候,壓切長谷部猛然從他身後架住了那對纖瘦的臂膀。
「宗三左文字!」
宗三左文字不理他,一抬腿踏上破裂的鏡面,兩三步的工夫,向後空翻了半身,輕巧地抽開壓切長谷部的束縛。


宗三左文字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逃進浴室,又是如何開始這所有的一切。
他把身上所有的衣物褪下,塞滿了他所能看見的所有縫隙。他盯著排水孔或通風口看,眼神直勾勾地瞪視彼端的無窮無盡,接著他把鼻子湊了上去,往前方無底的黑漆緩緩地吸氣,然後不疾不徐地吐氣。氣息的潮水帶著潮濕與冰冷襲來,沁得鼻腔陣陣酥麻,並遁為一道道寒吹,使宗三左文字的靈魂盈滿氾濫。他的吐息反覆得悠長深遠,像是把他最後一抹污穢的念頭吐盡,並潛入純潔的新生懷抱。
而當吐息的遊戲厭倦了他,宗三左文字脫下身上的襯衫,把牆角邊上的通風口塞得又緊又滿。他看著襯衫的條紋填滿了洞口,目光散渙,就如他親手埋葬了自己的情感,同時將心籠的鑰匙一併葬送。

他扭開水龍頭,赤身躺入浴缸中,仰首凝視天花板的刺目燈光。水柱嘩啦啦的流瀉聲離他很遙遠,然後是燈管接觸不良的滋滋聲稍微近了些,最後是他胸口中狂亂心音的洪響,蹦跳不止且震耳欲聾。
宗三左文字將攀扶浴缸兩側的雙手鬆開,順從驅體的重量沉了下去。水淹滿了洗手台,填滿了浴缸,接著以浴室地板為基底,蓄起了小湖。
宗三左文字放下了所有,任憑水流將他載沉載浮,任其使他埋沒。宗三左文字放開了一切,任由流水將他擁抱,任氣泡予他親吻,吻過他消瘦的顴骨,輕閉的眉睫,最後穿透他的長髮,似煙裊裊升高。

水淹了上來,泡過牆上的掛畫,浴室像是口巨型魚缸,近乎氾洪盈濫。
生於室內的湖泊將流水聲掩入湖底,流水徐徐打轉,宗三左文字便是把驅體賦予湖水,把自己的心神上獻湖心,他使自己與水流交合融匯,合而為一。
宗三左文字已經準備把一切交給死亡。
他勉強地在水中睜開眼,天花板上的燈光射向他,並在水中四散而化,宛如水母偽裝成花,是晶瑩無色的優雅。死亡就要帶走我了,水會將這一切都帶走。宗三左文字想道,放寬僵硬的嘴角,輕綻開微笑。

水淹滿了浴室,灌滿宗三左文字的耳鼻,乃至身體的任一細小縫孔都充滿了水。然而他的心搏依然是不容忽視的巨響,奮力地來回撞擊他的胸膛。
宗三左文字本打算不理它,可那心音是越敲越響,越打越急,他才發現那規律的聲響不是心跳,而是壓切長谷部在門外把叫喊擊得響亮。
「宗三!宗三左文字!」
宗三左文字聽對方模糊的呼喚,同胸口的脈動愈發微弱,伴隨他的生命逐漸墜落──



「宗三左文字!」



壓切長谷部的聲音隨一擊衝撞破門而入,霎時刻一小湖的水全倒灌出去,洪水的潮浪濕遍了壓切長谷部的從裡到外,更是無情地將宗三左文字的靈魂一把沖回現實。
宗三左文字依在濕漉漉的磁磚上,雙眸映入壓切長谷部的身影,見對方渾身濕透,氣喘吁吁的姿態,宗三左文字的異色眸光閃過了訝異及猜疑,以及從沒有過的軟弱。


他們衝向彼此濕冷的懷抱,四條手臂緊緊相纏,扣緊對方的軀體,宗三左文字突然大哭起來,溫熱的眼淚滑過凍僵的臉龐,與他的恐慌不安一齊在浴室迴盪。壓切長谷部摟緊他,將宗三左文字的心跳吐息都抓牢。
「我會陪你活下去。」他貼在他耳邊低喃道,接著用他濕濕的雙唇把宗三左文字寒雪般的頷頰和心頭都吻熱。


FIN.